【白夜谈】世界杯不该被马力欧支配

今年的世界杯上，德国队目前以一负一平的糟糕战绩，踩在小组淘汰的边缘。

作为中国球迷，这时候很多人都会忍不住拿出纸笔，开始轻车熟路地算起“理论上的出线可能”。只要战胜弱旅哥斯达黎加，那么他们挺进淘汰赛的机会依然很大。只不过对于德国球迷来说，同样的戏码在四年前已经上演过了一番。

很不巧，当时还以十年德国球迷自居的我，就在德国当地的酒吧里见证了这一幕。

比起现在的小组垫底，那一年德国队前两场一胜一负的成绩要好上不少。面对最后一场的对手韩国队，原本属于国足的那句“打平就能出线”也无比适用，所以不管是我还是身边的德国朋友，都对比赛的结果异常乐观。不仅几乎忽略了输给韩国的可能性，而且彼时我们讨论最多的，依旧是进几个球能确保小组头名的问题。

而对于我来说，也是在这场比赛里，第一次感受到了场外因素对观赏比赛的纯粹性影响有多大。

当时正值《马力欧网球 王牌》发售，作为这个系列的粉丝我第一时间就跑到当地的数码商场去买了一张。正巧在世界杯期间，这家商场有一个活动，消费超过一定金额就会赠送一张“球员卡”，刮开对应球员号码，只要这名球员在下场比赛里进球，那你这一单消费就能免单。

我依然保留着这张没用的小卡片

我刮开的球员号码属于一位中后卫。虽然他参与进攻的时间不多，但角球时的头球争顶和策动进攻时的中远距离射门，也让他在过去也偶有入账，依然保留了帮我免单的机会。

于是在接下来的比赛里，不论场上两队的攻守形势如何，我都总是盼着球能传到这名防守队员的脚下。只是一张小小的卡片，就完全左右了我看球的视角。直到韩国队率先进球，我才惊觉留给德国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最终眼见无力翻盘，在比赛还没结束的时候，我就告别朋友，失魂落魄地匆匆离开了，还是事后才知道韩国队在终场前又进了一球。比起那些酒吧里一番怒骂后接受现实的德国人，无法面对失败的我反而好像入戏更深。

其实，在我刚到德国，和本地人谈起自己多年的德国足球情结时，他们大都是不理解的。

有一次我和楼下烤肉店老板聊起足球，他很骄傲地谈起自己全家都是当地红白埃森队的球迷，几十年来都没变过。这支俱乐部并不算强，在搬到这个城市前我甚至都没听过它。

这支球队上赛季重新杀回德丙联赛，再度引来了当地球迷的狂欢

但每逢比赛日，这家烤肉店要么关门休息，要么就坐满了一起看球的社区邻居，不论大胜还是惨败，都属于这座城市的人们。足球对他们来说不仅是一项运动，也是能让邻里亲朋一起享受的文化。所以他非常不理解没有城市纽带连接的我，为什么最喜欢的球队，是一支距中国千里之外、位于德国多特蒙德市的俱乐部。

我记得当时我的回答是，更欣赏强队技战术水平之类的话，并没有解释既然只是欣赏比赛本身，为什么还会形成主队倾向。

直到后来有一次多特蒙德队的比赛，我没提前买票但又想看比赛，就打算坐车去球场外碰碰运气。当地的主场球迷里，有很多人都购买的是“家庭票”。购买了这种票的球迷，除了自己入场还可以带一名家庭成员或好友一起入内。所以每到开赛前，都有不少人会在那叫卖“黄牛票”，实际上是用家庭票带人一起进去。

不同于自己买票入场，这种票有一个独有的好处，那就是可以坐到气氛最为热烈的主场球迷区域里去。

那场比赛的对手好像是莱比锡红牛队，比赛的结果和过程我都忘了，但第一次坐在这全世界氛围内气氛都数一数二的南看台上，那种感觉我至今都记忆犹新。站到乌泱泱的人群里，一杯啤酒下肚，所有人就好像神经立马连在了一起，所有情绪都共通了起来。一起欢呼一起紧张一起惋惜，直到九十分钟结束，再带着同一份心情离开。

我想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喜欢聚在一起看球，这时候看的自然也绝不仅仅是我之前认为的的“技战术水平”。当我被《马力欧网球》里的小卡片牵走注意力后，连比赛都无法正常欣赏，自然更加注意不到身边人的表情里，难得能无缝合上拍的心绪。

很可惜的是，四年过去又一届世界杯到来，我已经学会了更好的看球方式，但却回不到几年前的那群人中间，再一次感受他们的心情。

但起码我还能猜想到，这时候地球另一端那些绿茵场边的球迷们一定还能彼此看见的脸，共享激动或失落——仅仅为了一颗滚动的足球，而不是一张可以免单的球员卡或者什么别的东西。

“Deutschland, Deutschland über alles, über alles in der Welt...”——CaesarZ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