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游戏插图演绎一下历史上的“刘备借荆州”

*本文系游研社六周年征文入围作品。

荆州在东汉末年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曹操平定北方之后，南下的第一站就是荆州，江东集团也把荆州视为最重要的扩张方向，而诸葛亮在《隆中对》中更是将其称为“用武之国”。荆州是当时南方地区的中心，是英雄逐鹿天下的必争之地。

在三分天下的前夕，曹操、刘备和孙权都很清楚夺取荆州的意义，但是这么重要的地方，数次易手之后，竟然被刘备空手套取，留下了“借荆州”的故事。刘备用了什么刁钻的外交手腕，而这东西借来到底用不用还？

荆州的发展和归属，要从它的第一个主人刘表说起。

刘表在历史上、小说里总是被人当成反面教材，尤其是曹操动不动就把刘表拎出来嘲讽一番。什么虚名无实，自守之贼、刘景升之子若豚犬耳，完全就没有拿正眼看过刘表。

那刘表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其实刘表的登场还是很惊艳的。190年正月，各地群雄联合讨伐董卓。长沙太守孙坚当时是袁术的部下，他在北上与袁术会和的路上，杀死了素来不和的荆州刺史王叡。刘表就被朝廷任命为下一任荆州刺史。但是当时荆州地面上一团乱麻，袁术占据荆北南阳，荆南宗贼横行，还有冒名顶替太守的事情发生，朝廷对荆州的控制实际上是一纸空文。刘表无法正常上任，就便装匿名，单骑入荆，联合当地的士族，杀死孙坚，击败袁术，拉拢张绣，控制了荆北地区。一年后，刘表又平定了荆南的叛乱，完全控制了荆州。三国志称刘表此时“地方数千里，带甲十余万”，是南方一股不可忽视的强大势力。

虽然刘表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经营的很出色，但是在国家级的战略规划眼光上，刘表就差了一点。曹操和袁绍在北方干仗的时候，都试图拉拢刘表。刘表手下的谋士告诉刘表，此时“豪杰并争，两雄相持，天下之重在于将军”你帮谁，天下就是谁的。而刚从袁绍那边跑出来的刘备劝刘表找准时机在背后捅曹操一刀。刘表不为所动，保持中立。等到曹操和袁绍打完了，才反应过来，跟刘备说哦我们是不是应该北上打他一家伙啊？刘备这个时候，只剩下无语了。

因为《三国演义》，刘备给人的印象是仁义、能哭、还有“为之奈何”。

其实刘备是很牛逼的，曹操鄙视刘表的时候明确表示过他就看得起刘备，“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首先刘备的政治嗅觉在三国时代绝对是第一没有并列，最强没有之一。起先，刘备投降过吕布。但是吕布和曹操干仗的时候，刘备又投奔曹操。后来因为衣带诏还有青梅煮酒事件，刘备麻利的叛逃到徐州，杀了徐州刺史车胄。曹操亲自东征刘备，刘备抛弃妻子兄弟，投奔袁绍。白马之战后曹操和袁绍进入相持阶段，刘备此时就看出袁绍不成气候，又离开了袁绍投奔刘表。嗅觉之敏锐，首屈一指。

而且，刘备也非常的能打。刘备叛逃到徐州的时候，很自信的表示，曹操手下那些人他是不惧的，除非曹操亲自出马。（然后曹操就无情的来了）在依附刘表的时候，刘表也很忌惮刘备，“阴御之”。刘备太能打了，在身边总是不得劲啊！

曹操平定北方之后，天下形势将变。荆州地处南下交通要道，而且荆州的两位高邻曹操、孙权都没有把刘表放在眼里。孙权更是和荆州集团有杀父之仇。公元208年，孙权先动手袭击了和江东接壤的江夏郡，击败黄祖，并占据了大半个江夏。同年7月，曹操挥师南下。早在数年之前，张绣投降了曹操，曹操控制了南阳郡。这次曹操从宛城出发，一路南进直逼荆州治所襄阳。当时，刘备在襄阳一水之隔的樊城，在前面作为抵抗曹操的第一道防线，替荆州把门。但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刘表病逝了。

荆州士族拥立刘表次子刘琮接任荆州牧。刘琮本来还是想抵抗一下的，但是众人劝说刘琮，你看曹操和刘备哪个厉害？是曹操对不对。那刘备他打不过曹操的。就算他打过了，我们从此也管不住刘备了，不如抓紧时间投降。刘琮被说动了，但是刘备还在前面把门呢，怎么办？于是刘琮派人绕过刘备，直接和曹操接触，开始办理投降手续。

如果这个场景在游戏里，应该是全荆州一瞬间完成刷漆变色工作，刘备在家里坐着忽然就被挂上曹老板的工牌。但这是东汉末年，车马慢，不管是相爱还是投降都要很久。刘备敏锐的嗅觉又立功了，他觉着怎么忽然就浑身不得劲了呢？写信质问刘琮。刘琮是个老实孩子，派一个名叫宋钟的小哥给刘备回信：是的刘叔，我投降曹操了，现在咱们都是曹老板的人了！

刘备气的刀都拔出来指着宋钟，你们这些小孩子怎么这样办事情呢？算了我也不杀你，赶紧滚。事已至此，刘备赶快收拾收拾，和手下的弟兄们准备撤退。先路过襄阳，在城下骂了刘琮几句，然后往江夏方向转移。为什么去江夏呢？因为刘琦在江夏，刘琦还是跟自己的这个皇叔比较亲的。当年刘琦和刘琮随父亲刘表入荆州，之后刘表为了同荆州士族联合，给兄弟俩娶了一个后妈蔡夫人。但是，刘琮又娶了蔡夫人的一个侄女为妻，所以蔡夫人、包括整个荆州士族，都看好刘琮，不待见刘琦。刘琦曾向刘备哭诉“继母容不下我，命在旦夕”。最后，诸葛亮暗示刘琦要主动远离政治中心，刘琦心领神会，第二天就跟老爸申请带兵守江夏。刘备也在旁边推波助澜，刘琦就成功离开了荆州的核心，在江夏开始了自己崭新的人生之路。

因为问计的时候坑过诸葛亮，所以很多游戏里面刘琦的智力属性不低

刘备从襄阳开始，向江夏转移。襄阳自发跟随刘备的士人和百姓竟有十余万之多，辎重数千辆，刘备一行走的非常缓慢，有人跟刘备说，这是闹肾呢，一天十几里，曹操还在后面，要不要命了。建议刘备丢下这些人迅速去占领江陵，江陵毕竟是个军事重镇，在那还有希望打一打，现在带这么多人，一个能穿板甲的都没，被曹操追上了全是经验值啊。但是刘备拒绝了。刘备说了一句很经典的话：“夫济大事，必以人为本。”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曹操率轻骑兵一日一夜疾行三百里，在当阳追上了刘备。刘备此时也顾不上以人为本了，老婆孩子都丢在后面，和赵云、张飞、诸葛亮数人逃脱。刚好这个时候，遇上了东吴的鲁肃。

鲁肃在演义里面是个老实厚道的耿直人儿。其实鲁肃不光战略思想先进，武力值也很高。当年鲁肃投奔周瑜的时候，被袁术拦截。鲁肃一箭射穿数张盾牌，震慑追兵，顺利逃脱。东吴的国家级战略规划也是鲁肃提出的，就是先取荆州，再拿益州，和曹操划江而治。现在曹操南下，刘琮投降，荆州改色。鲁肃主动提出前往荆州，联络刘备，探探虚实。然后就刚好目击了刘备在当阳的溃败。刘备本来打算投奔苍梧太守吴巨，但鲁肃为了促成孙刘联盟，避免曹操完全占据荆州，劝刘备投靠孙权。刚刚经历大败，而且曹操的追兵近在咫尺，刘备本来很难和孙权谈条件。但是凭借诸葛亮出色的外交手腕，双方还是在柴桑以平等的地位进行了谈判，孙刘成功结为盟友。

另一边，曹操已经进驻了江陵，开始安抚投降的荆州士人，做思想政治工作。这一耽搁，就是两个多月。刘备和孙权积极备战，周瑜集结三万部队，同关羽率领的刘琦一万水军一起逆流而上，在赤壁遭遇了曹操军。赤壁之战的故事大家早已耳熟能详，初一交战，曹操败退，在对岸乌林驻扎。当时曹操部队不习水战，而且军中已经爆发了疫病。黄盖建议趁曹操身上有DEBUFF，放一把火把他们全烧了。当时大冬天突然刮起了诡异的东南风，曹操的水军连同陆上旱寨一起被烧得七零八落，曹操从华容道败退。

赤壁失利后，曹操并非从此一蹶不振，而是留下曹仁、徐晃等镇守南郡，自己撤回后方。本来刘琮投降后，除了孙权占据的江夏外，荆州理论上全部是曹操的地盘，但曹操在赤壁的败退，使他对荆州的控制大大减弱。荆襄七郡中，只有战前就占据的南阳郡还牢牢握在曹操手里，南郡成了争夺中的领土，曹仁和周瑜在南郡死磕了一年多，曹仁逐渐败退。荆南四郡武陵、零陵、长沙、贵阳此时处于无主状态，刘备趁孙权和曹操在前线干仗的时候，以刘琦的名义占据了荆南四郡。

这个背后揩油的举动让孙权非常不爽。但刘备辩称，这天经地义之事，没什么啊，我是刘琦他叔，刘琦是我大侄，“以叔辅侄，取荆州有何不可？”并且上表朝廷，举刘琦为荆州刺史。

然后刘备前往江陵，“求都督荆州”，大概意思就是我侄现在是荆州刺史，想要江陵做办公室。并没有一丁点的不好意思。

江东集团内部就此事产生了一场讨论。鲁肃劝孙权，此时共同的敌人还是曹操，不宜此时翻脸。从长远看，益州我们不是还没拿到手吗？鲁肃建议孙权把刚刚打下的南郡借给刘备，这样刘备有了荆州五郡，并且和曹操做邻居。刘备可以挡住曹操，等刘备站稳脚跟，曹操就有的难受了。而周瑜虽然看不惯刘备，但是也认为此时该对益州下手了，如果先于刘备拿下益州，刘备夹在中间不过是肉夹馍的肉而已。孙权采纳了双方的建议，把南郡借给刘备，同时向刘备提出一起攻打益州。然而，一说起益州刘璋，刘备开始影帝附体：“刘季玉啊，那是我刘家的人，我实在不忍心动他。他把您得罪了，我这边替他给您赔不是！要是您实在对他不满，我只好披头散发，归隐山林blablabla。”

孙权恐怕是黑人问号。能说人话不，哪来的这一套一套的。你不打我自己去打。

但是有的事情可能真的就是天意。江东集团的益州攻略计划刚开了个头，周瑜就病逝了。孙权只好把益州的事情暂时搁置起来。

而刘备其实积极的在准备攻略益州。益州的重要谋士张松、法正被刘备策反，劝说刘璋迎刘备入蜀，收拾张鲁。张鲁是汉中郡的领袖，汉中在益州最北边，跟曹操的地盘接壤。按理说张鲁是刘璋的部下，但是张鲁根本不听刘璋的，刘璋也打不过张鲁。刘璋心里打起了小算盘：刘备，那是远近闻名的狠人。他去收拾张鲁的话张鲁肯定遭重。完事以后张鲁那个汉中我大不了不要了，就送给刘备，刘备在那还能帮我挡住曹操。划算。于是欣然采纳，刘备顺利入蜀。但是，刘璋有刘璋的算盘，刘备有刘备的算盘。刘备来益州以后，剧本开始逐渐失控。刘璋在后方给兵、给钱、给粮，但是刘备就赖在张鲁家门口，再不前进一步。终于张松勾结刘备的事情败露、被杀，刘璋断绝刘备粮草，刘备率军杀回成都，占据了益州。

刘备占据益州的消息传到孙权耳朵里的时候，孙权深深的感到自己的智商被按在了地上，狠狠摩擦。史书记载，“权忿之”，并大骂“猾虏乃敢挟诈！”于是要求刘备归还荆州。请注意，刘备只借了南郡，但是孙权却要求刘备归还整个荆州。这是因为，孙、刘集团对荆州的归属，有着根本完全不同的认知。在孙权看来，荆州投降曹操，之后曹操在赤壁也好，在南郡也好，都是东吴出手击败的。所以荆州应该视为东吴集团的战利品。至于刘备占领荆南四郡，那是东吴集团给脸，是东吴诚意维系联盟才成立的事情。

但是在刘备看来就没有这么复杂，荆州先是刘表的。刘表死了以后，还有刘琦，有我和刘琦叔侄这层关系，荆州总的来说就是我刘家的东西，也就是说刘表的就是我的。

所以，刘备在听到归还荆州的要求之后，淡定的表示好的好的，等我拿下凉州就还。凉州是哪呢？甘肃附近，马超韩遂的地盘。还不如说等我拿下欧洲再还。孙权于是派遣吕蒙直接出兵，占据了长沙、贵阳二郡，围攻零陵郡。镇守荆州的关羽立即集结兵力准备反攻，刘备也从成都发兵支援。鲁肃领兵在益阳和关羽对峙，双方剑拔弩张。

鲁肃请关羽前来谈判，约定双方各带多少人，每人只带一把刀，不允许带其他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但请将军单刀俱会”。这就是所谓的“单刀会”，并不是关羽真的一个人一把刀就去谈判了。不过这个会开的是非常的不愉快。鲁肃开场陈词，表示我们曾经在你们最难的时候接纳了你们，又给你们立足的地盘。现在你们已经有益州了，讲道理该把荆州还给我们了。下面突然有个人大叫一声，道：土地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谁有本事就是谁的，凭本事拿的土地为什么要还！鲁肃手指那人，大声责骂。当时与会的应该都是军中的用刀好手和高级将领，真打起来绝对是后果不堪设想。关羽喝止那人让他不要再说了，双方不欢而散。

回到军营，双方各自紧张备战，准备开撕。但是刘备方面马上要求展开第二次谈判，这次双方达成协议，以湘水为界，平分荆州。江夏、长沙、桂阳三郡属孙权，南郡、武陵、零陵三郡属刘备。孙、刘休兵罢战。

原因是曹操开始进攻汉中，刘备为避免两线作战，就和孙权讲和。虽然南郡没有还，但是还了长沙、贵阳两郡。可见即使是刘备这样的英雄，出来混也是要还的。借荆州的事，就此翻篇。但是孙刘之间的联盟已经名存实亡，独自镇守荆州的关羽，也即将遭遇武圣陨落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