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觉得,道别是一个故事中最重要,也最好看的部分。
想象一下,一位角色,先描述衣着外貌,再从语言、动作塑造性格,接着与其他人产生交集,改变他人或是被改变,最后戏份结束、退场道别。就像是玩多米诺骨牌,小心翼翼码好每一张,最后或重或轻地一推,哗啦啦倒成一片。
年纪小点的时候,我觉得这最后一推必须很重,不然不足以体现其力道。看水浒,最标致的是鲁智深,不仅要沐浴更衣,还得念诗,“今日方知我是我”;看三国,诸葛亮出师一表真名世,从“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到“临表涕零,不知所言”,于是掀起北伐的篇章。
很重的道别会让你一下绷起身子,鸡皮疙瘩一个个冒出来。就像《大话西游》,要站在城门上,一群路人围观,《一生所爱》响起前奏,起风沙,拥吻,转头,“他好像一条狗诶”。
还有《数码宝贝》,互道珍重后,数码兽追着电车,孩子们在电车上挥手,巴鲁兽摔倒,美美的帽子飞起,最后是《Butter-Fly》。
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这种道别形式的迷恋大概是在初中,那时候沉迷网文,看跳舞的《恶魔法则》,故事末尾,亦敌亦友的皇帝死前为主角留下一封信,讲回忆,讲心意,讲针锋相对,讲惺惺相惜,最后讲信任。现在回头看会觉得渲染过度,用力过猛,但在那个时候,眼泪确实刷得一下落下来。
这种完全为道别而生的氛围就像一记重拳,服化道到位,音乐一响,瞬间轰在泪腺上,不得不哭——直到叛逆期接踵而来。
这大概是仙一电视剧我最难忘的台词
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阶段,急于否定过去的自己,甚至于否定过去自己认可的东西。于我而言,精心准备的道别一朝之间变成重油重盐的餐馆菜,虽然嗅到香味还是会咽口水,但心底里一定是不以为然的。
于是我开始欣赏更轻的道别,得像《混沌武士》那样,时间到了,故事结束了,找条三岔路口,各选一边,落幕。
《真探》也很好,两个经历了中年危机的老男人最终望着星空松下一口气,在漫长又漫长的絮絮叨叨中和解。
轻飘飘的道别就像风,任性、随意,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可只是那么突然一下,就挠得人眼睛痒痒。我大概在六七年前读过一本小说,叫《雅各布德佐特的千秋》,时至今日,有关那个故事的记忆已经残缺,唯一尚能完整回忆的一个片段在书的末尾:两位主角在多年之后重逢,只简单聊了两句,一位对另一位说:“长阶已尽,我们就此分别吧。”
我实在是太喜欢这句,以至于至今想起仍会有被风吹过的感觉。
我也过了叛逆的年纪了,就现在而言,对道别的或轻或重已经不再挑剔。重如跳跳老师前段时间安利我的《战略级天使》,故事中有一对被心灵超能力者抹去相爱记忆的女同性恋,两个普通人最后的书信往来在一部都市异能小说中占了将近一整章;轻如《极乐迪斯科》最后的景物描写,“从大街到高速公路顶部的41分局,再到嵌入在大雪纷飞地平线上的布吉街……你闭上双眼,听见狗在吠叫。一个孤独的女人坐在工厂窗户旁边,梦想着陨石撞击这个星球。圣杰罗姆路上,一枚方形子弹滑入方形枪膛。旧南城里,一个没有眼睑的男人在微笑。春天来了。到时间了。”——都能轻易赢得我的几滴眼泪。
我依旧不晓得道别时该说些什么,这玩意又像拳头又像风,也不知道究竟是疼还是痒,最终也只能够在芜杂的情绪杂草里徒劳翻找零星的萤火虫。
所以还是祝你好运吧我的朋友,希望大家都能在错乱中交上好运。
“万一见不着大家了,那就提前祝大家下午好,晚上好,晚安。”再见永远是新的开始,也预祝你下午好,晚上好,晚安。 —— CaesarZ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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