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病人开一剂VR。
仪器滴答作响,凯瑟琳·克拉科夫斯基躺在格雷厄姆癌症中心化疗房间的椅子上,身上插着的输液管正在往她体内源源不断的输送着药水。
这些化疗药物正在抑制、杀死盘踞在她体内的癌细胞,但不幸的是,强大的药物作用同样也会侵蚀其余的正常细胞,带来难以捉摸的副作用。
对于患者而言,这一过程痛苦,仿佛无休无止。但这次有点不一样,凯瑟琳戴上了VR,现在她眼前的是无比美妙的景色,阳光透过密林,耳畔传来鸟叫,一切甚至有点像是奇幻电影中景象。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假的”,凯瑟琳傻笑。她坐在密闭的,仅有蓝白两色病房里,惊讶地张着嘴,享受来之不易的虚拟宁静。
这是VR于当代生活中最宝贵的用途,没有之一。
去梦里
生活瞬息万变,浪潮一样的科技每天都把我们的生活推上新的高度,曾经“电影里的剧情”的想象已然成为了现实。在你我都没有察觉的时候,VR已经逐渐成为了一种医疗手段。
当然,所谓的医疗并非指治疗疾病——至少目前为止,VR不会让任何疾病痊愈,但却能带来希望和安慰,程度或多或少,但都弥足珍贵。
最近的日本有一则新闻:医院使用VR,让患者“回家”。
日本兵库县的市立芦屋医院里有一间缓和护理病房,里面住着使用姑息治疗的患者们,
在这间病房里,有一位胸膜间皮瘤患者,66岁,骨瘦如柴。日渐衰弱的身体状况让他无法抵御外界的细菌,也无法离开病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仍然发出了“一天也好,想回家,想再一次访问故居”的请求。
为了完成这位男子的愿望,医院给他配备了VR装置。他的妻子则模仿着他平时的生活方式,用摄像头记录家中的景象,她坐在丈夫曾经常坐的沙发上,频道调成他最喜欢的高尔夫球节目,随后又来到卧室,客厅,木兰和山药盛开的庭院里。镜头最后来到了他开了13年的车上,妻子费力地模仿着他平时开车的样子。
“没想到还能再看到这一切”,病床上的老人这样说。
除去这位男子之外,另有十余名患者接受了这样的VR疗法。其中有人戴上眼镜回到故乡,有人回到当年举办婚礼的地方,或是家里的祭坛前。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还有一位公车司机的愿望仅仅是想再走一次平时驾驶的那条公交线路。
后来医院做了调查问卷,显示这些患者的焦虑程度在使用VR后都减轻了不少,虽然这可能并不象征着他们的病症有所减轻,但同样也是无价。
像这样通过VR在医院实现愿望的患者,还有马修·希尔。他今年37岁,在一所临终关怀专科医院治疗晚期肠癌,病情已经恶化到无法离开医院。
希尔是一名潜水爱好者,他的梦想是在大堡礁潜一次水,这里是世界最大最长的珊瑚礁群。但这个梦想队现在的希尔来说是天方夜谭——以他现在的身体,坐飞机都很难做到。
医院的负责人为了让他不留遗憾,最终选择用VR帮他圆梦。
所以我们能看到现在的一幕:希尔正半张着嘴,躺在病床上,被VR设备和医疗仪器环绕。但实际上,他已经来到了的海面之下,被他追寻的那片海水包裹。
这或许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但VR如今能给重疾、临终之人带来的希望的确难以估量:卧床老人在虚拟世界中横渡大西洋,白血病患者在病房感受飞跃峡谷……
而所有这些之中,最触动我的还是在Reddit上的一位用户Petal_Chatoyance”的一段短暂经历,这是一场没有发生在医院的治愈过程:
我有一个非常非常年迈的邻居。就在她去世的两周之前,我带她玩了玩我的VR设备。我让她体验了《The Blu》,这是一个水下模拟。当这位老奶奶在VR里身处海底,看着水母经过,海龟和其他海洋生物环绕着她时,她开始哭了。
后来她告诉我,她已经过世的儿子曾经是一名海洋学家。那时候她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他这么喜欢呆在海底......直到我刚才用VR向她展示了海底的样子,而这对她来说意义重大。
她又哭了,一遍又一遍地感谢我。她说她觉得自己终于成为了她失散多年的儿子最大的爱的一部分,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如此热爱自己的工作。
这之后没多久她就过世了......我觉得,或许在她离开之前我给了她一份特别的礼物。
VR真的很了不起。
回过去
透过VR能看到未来,临终的人也靠着它实现梦想,但回到过去对一部分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选择。
埃尔斯·佩思福特躺在扶手椅上,这位白发苍苍的女士患有血管痴呆症痴呆七年,这种疾病会导致大脑功能衰退,记忆下降,性情改变等诸多影响。
在周围人的帮助下,埃尔斯现带上了VR眼镜,或者说,戴着一个用手机和3D眼镜组装而成的简易VR设备。而这个并不引人注目的小装置,正在她眼前展现着1953年的光景。
1953年6月2日,伊丽莎白二世加冕,成为名副其实的英国女王,200万民众在场守候这一刻,无数的人们在这一天庆祝。
这对很多英国人来说,是共同的美好记忆。一个名为wayback的项目雇佣了演员,准备道具和场景,把这美好的一天尽力还原,制作成了VR影片。而这一切都是为了痴呆症、阿尔兹海默症的老年患者所准备的——“为那些与现在斗争的人带来生动的记忆”。
埃尔斯走在1953年的大路上,被欢笑的人群簇拥。据她的女儿说,这段来自1953年的短暂回忆让她快乐——尽管她可能很快就不记得了,但“重点在于这让她感到振奋”。
93岁的达芙妮·帕德菲尔德也同样被带回了1953年。“我觉得我真的在那里”,短暂的影片过后,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我其实当时就在那里,我的母亲,姐妹和我坐在一个特别棒的看台上,我们都穿着新衣服。真是太让人激动了,我永远不会忘记!”,她的声音高昂了起来:“这会永远铭刻在我的记忆中。”
想打捞过去记忆的,并非只有失忆之人,里奥和劳拉两个人正好相反——他们把回忆记得清清楚楚,只是仍想再回去看看。
里奥和劳拉已经携手度过了69年的婚姻,双双步入90岁的高龄。日渐年迈的身体让他们不再有出去旅行的余力——甚至连偶尔出门也成了难事。
被困在年迈的身体里,被困在房子里,劳拉时常看着镜中苍老的自己感觉到不可思议,他们在生活的间隙也总会回忆起自己年轻时周游世界的经历:古巴,关岛,日本,厄瓜多尔,泰国……曾经的照片是这对夫妻对这段记忆的唯一证据,尽管数十年的时光让他们与照片的自己已相去甚远。
在一位导演的帮助下,他们戴上VR眼镜又回到古巴,回到日本,巴黎……
“我记得这里。”
“我和里奥原来就在这。”
在现代科技的帮助下,这对恋人在暮年找回了年轻的回忆。
虚拟的自己
VR走进大众的视野还没几年,我们对它的期待也大多是“《头号玩家》中的绿洲到底什么时候能实现”,或是“沉浸式VR什么时候能够完善”,大家都希望科技能让娱乐生活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如今的虚拟现实技术已经悄然改变了一部分人的生活——不是让他们在虚幻的世界里尽情冒险,或是成为无敌的英雄,相反的,虚拟世界仅仅只是让他们体会到“走路”是怎样的感觉。
近年,一个名为“Walk Again”项目正在使用虚拟现实来帮助截瘫患者恢复下肢的功能。根据其发表的结果成,参与该研究的8名患者都获得了些许改变。
据研究人员称,他们发现让这些患者想象行走过程的时候,无法在他们的大脑中发现任何信号——这说明在这些患者脑内,行走的概念已经被消除了。
为了让他们重获运动能力,研究人员给这些患者戴上VR设备,让他们并在虚拟的世界里学会用大脑活动控制自己的角色走动。等到大脑重新获得行走的概念的时候,患者们就能依靠外骨骼来试图恢复神经了,一位瘫痪13年的女士已经靠着这种训练得以轻微移动自己的腿。
虽然在虚拟的世界里,他们所能获得仅仅是“走路”,这一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十分平淡无奇的体验,但是对这些被禁锢在轮椅上多年的人们来说,这已经足够珍贵。
“我们的中风患者正在玩VR游戏,他们非常喜欢它。”
“脊髓损伤患者对VR中她的全身跟踪的角色感到兴奋。”
在纪录片《Our Digital Selves》中,也有这样一个场景。
科迪·拉斯卡拉是一位脑瘫患者,他无法移动自己的手臂。当研究人员给他的脚上佩戴感应装置后,科迪兴奋地用脚挥舞着自己的虚拟手臂。
“我虚拟的身体,就是我。”
逃离痛苦
在VR于医疗领域中,有一个项目是特殊的,有针对性的,叫做“雪世界”(SnowWorld)。
这个VR项目的画面简单,仅仅是一片冰原,外加一些卡通角色,另外还内置了几个小游戏。
但就是这个简陋无比的VR体验,能给患者们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烧伤患者在使用VR时,疼痛减轻35%至50%,与中等剂量的阿片类止痛药相同。
这个结果的确令人惊讶。在这个雪世界里,只有滑稽的雪人,看上去很卡通的景色,但是虚拟现实的体验感会让体验者带来身临其境的感受,让以至于让他们忘了周身的灼伤。
一位腿部被烫伤的体验者说:“我的腿部有一个特别疼痛的部位。但是使用VR的时候,护士就可以对那块皮肤施加刺激,或者戳它,我感觉不到痛苦。”
当然,VR的确不能在物理上缓解症状,但它在某种情况下似乎能缓解人们的痛苦,无论多少,它都成了药物之外的可供选择之一。
瑞安·肖内西,十七岁,在高三被诊断出白血病。他说,VR将他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就像,我上一分钟还在医院,下一分钟我就在月亮上了”,瑞安这样形容自己的VR体验。
这个男孩已经在医院呆了五六个月,现在他最盼望的还是回去上学。在医院治疗的时候,他会用VR来到峡谷,来到瀑布,来到森林——而他将这一过程称之为“逃”。
至于是逃离病痛也好,逃离现实也罢,VR眼镜中的世界的确成了他唯一的绳索。像这样的人也并不在少数,很多使用VR的患者们在虚拟世界中坐着热气球升向天空,乘船穿越悉尼港,在动物园内抚摸考拉,在蓝色的海洋中浮潜,而与此同时,现实中的他们却在饱受治疗的痛苦——但这其实这样的“逃亡”,也是勇敢面对的另一种方法。
无法抵抗的苦难来临之际,进入虚拟的现实未尝不是一种解决方法,希望每个痛苦中的人都能有机会来上一剂V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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