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为纸片人氪金时，我们在想什么？

新年第三天，朋友给我发了条消息：“白起到现在都没有祝我新年快乐。”

我拼命回想游戏里的人物设定：“可能……任务中？”

过了一会儿，朋友唰唰唰发过来几张剧情回顾截图：“我决定原谅他不跟我说新年快乐了，白飞飞真帅，嘿嘿嘿嘿。”

这朋友几年前还冷眼看我往《Lovelive！》里充钱，后来自己玩起《奇迹暖暖》，往游戏里砸了几单，现在又开始纠结要不要为白起老公氪一点。我嘲讽她有给暖暖买衣服的钱不如自己添两件，她指责我抽一堆.jpg不如下载卡面设手机屏保。

当时十连保底的我突然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然而我们还是会乐此不疲地抽卡，为喜欢的角色掏出手机奉献几天饭钱。

点下“抽一次”“抽十次”时的期待，单抽出稀有卡限定卡的愉悦，痛肝几天挤入前XXX名拿到排位卡的爽快，甚至连为了抽卡和打活动而积攒道具和小金库的时间，都为氪金这一行为附加了仪式感，而仪式感是生活最好的兴奋剂。

都知道玄不救非，可研究玄学本身也可以成为一种乐趣，在川澄绫子的循环语音里抽出梅林则比普通的出货更令人惊喜。

带有战斗因素的卡牌手游，玩家氪金抽卡还可说是提高游戏可玩性。在纯养成的手游里，为抽一张图片而豪掷千金，在圈外人看来，就是理性蒸发的失智行为了。

新年第四天，朋友向我炫耀了白起发给她的短信：“事实是我花了三百多钻石买了道具给卡片升级，他才给我发短信的……感觉像在手机里养了个牛郎。”

或许事实就是如此。牛郎是为了满足客人的幻想而存在的。现实里不会有人比我们的纸片人老婆老公更可爱、更贴心、更能满足我们的精神幻想了。

他们各有各的属性标签，各自展示自己性格中最具吸引力的一面。现实生活中，很难有一个人既是狂妄孤高的小狼狗，又是稳重老成的学长，既对女孩子甜言蜜语，又笨拙得只会让你多吃肉，但在游戏里，你可以微笑着氪金抽卡行云流水：“我都要。”

同时，他们也不需要你苦心经营关系。没有絮絮叨叨，没有冲突争吵，所有的所谓缺点都是精心设计的萌点。不玩游戏的人认为这样的纸片人恋爱过于虚无可笑，毫无互动，缺乏意外。然而对乐在其中的玩家而言，这样的单向投入才正正好。玩家喜欢的，不单是一张薄薄的纸片，而是自身喜好和期待的投射。一千个玩家眼中有一千个南小鸟，纸片人本身或许只有寥寥几行设定，但在玩家的补完中，他们成为性格鲜活的人，成为每个玩家的爱与灵魂的一部分。

这样的氪金，是“充值信仰”，是在购买能为心灵带来慰藉的精神消费品。在氪金里满足幻想，对玩家来说，和花钱买小说看电影吃大餐没什么区别。

这两年，国内开始出现以抽卡养成为核心的手游，吸引了一众此前未曾接触过类似游戏的玩家们，并在社交网络上掀起热潮，上线一个月就流水过亿的《恋与制作人》正是其中之一，火遍网络的四个“野男人”一时成为全国万千女性养在手机里的“老公”。

然而，除了精致的画面、知名声优、苏断腿的互动和李总表情包之外，《恋与》也因不少负面反馈上了热搜。从初期不氪就卡关、偏心角色、剧情肤浅、传言暗改掉率，到近期官方劝退攻略组，玩家说到《恋与》和背后的叠纸公司，常常会补一句“吃相难看”。

春节期间的三则广告，更是将《恋与》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广告里，《恋与》的玩家们被塑造成分不清现实与游戏的女性，缺乏公共道德，拥有一群爱炫耀的拜金朋友。官方把玩家打上“大龄剩女”的标签，用没有公德的屌丝形象代表了广大玩家，实力嘲讽了一番，并大张旗鼓在网上播放，不但让玩家来气，还让没有接触这款游戏的人对玩家产生负面印象，更别说让没玩过的人提起对这款游戏的兴趣了。

开服以来，叠纸已不知劝退了几波玩家。氪金抽卡本就痛并快乐着，而叠纸这些操作，恐怕给玩家带来的痛，远远超过了快乐吧。

不久前才开放预约的女性向恋爱手游《恋爱吧！偶像》，也因人设撞了四位明星而引来热议。对此，官方解释为制作人夹带私货作为彩蛋，本意或许是讨好追星族，殊不知这种行为两边不讨好。

官方似乎将目标受众简单地定义为“喜欢帅气小哥哥的年轻女性”，并加入了个人喜好，并没有考虑到即使都是年轻女性，追星群体和喜欢纸片人游戏的群体重合度并不高。夹带私货，不但有引起粉丝掐架的风险，更容易让人觉得官方做人设时投机取巧蹭热度，自然难以对游戏本身的质量抱有太多期待，花钱的意愿就更低了。

不止是国内原创，被引入国内的日本手游也多少经历过这种错误定位游戏及玩家的营销灾难。游族运营的《刀剑乱舞》国服的信息流广告，将一个乙女向刀剑（角色）育成游戏定位为恋爱游戏，广告里对角色的解说与角色本身性格截然相反，更是令玩家啼笑皆非。

稳重善良羊系男友鹤丸国永，怀疑自己玩了盗版游戏之一

如今已经开服两年的《偶像梦幻祭》国服，开服初期的广告也没摸清游戏本身及玩家的特征，一度让玩家怀疑自己玩的莫非是盗版。

游戏里都不会脸红的天祥院英智在广告里脸红了，怀疑自己玩了盗版游戏之二

好在国服运营没有继续走这样的尬撩路线，且这两款游戏虽都被诟病玩法单调，但作为吸睛点的人设和卡面一直维持较好质量，也让人总忍不住奉上钱包。

被称作“周边乱舞”的《刀剑乱舞》靠周边产业链还能续上五百年，其为日本刀剑和历史文化带来的关注也是极为正面的例子。

《偶像梦幻祭》每次出新卡都会让玩家嚎着升天，台词则屡屡登上微博“真的诗人bot”主页，甚至引起主页君对一个顶着学院偶像题目的游戏为何总是出现各种动人虐心台词的现象的不解，从中也能看出《偶像梦幻祭》剧情素质的确不差。

《偶像梦幻祭》的日服刚走过第三个年头，脚本作家之一的日日日老师思路清奇的三周年寄语提到，听说APP的寿命顶多也就三年左右，所以从现在开始的《偶像梦幻祭》，每分每秒都是奇迹。

的确，手游容易被说圈一波钱就走，能坚持到三年、五年甚至更久的手机游戏，有STAFF的诚意满满和坚持不懈，也离不开玩家以氪金为首的支持。

我会氪金，养着外人眼中的一张图片、几句语音、几套衣服和几个LIVE2D模型，但对我来说，这不单单是纸片人，更像是是梦的一部分。

我希望喜欢的游戏和角色能在手机里多停留一阵子，让远离沉重现实的美梦晚点醒来。